我的爷爷去世已整整二十六年了。总想写些什么来悼念他老人家。每当想起
他时,就会独自边擦着眼泪,边忆及往事。
在记忆中,爷爷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,更不用说动手打了。可能是当时我体
弱和胆小,但更多的是对我的溺爱。爷爷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要求。上世纪
七十年代,农村的孩子没有什么玩具,冬天大多到结冰的河上去滑冰。大一些的
孩子多用一种叫「冰板」的工具滑冰。
所谓「冰板」类似溜冰鞋,是用木板制成的。先裁出一块与鞋大小一致的木
板,然后做出「凸」字形状,突出的部分用螺丝钉钉入,用以与冰面摩擦,便于
发力和掌握方向。木板下面由两根铁线平行缠绕。「冰板」是那时较为流行的器
械了,有一定危险性。因为是大孩子玩的,我再三商求,爷爷才答应为我做。
爷爷是个不懂木匠手艺的农民,做起来非常吃力。而我的要求却很高,要和
本村的某某一样好,爷爷辛苦了一天,废掉了好几块木板,终于按照我的要求做
出了一双精致的「冰板」。让我也能和别的孩子一样快乐地玩耍。在我家过春节
的姑姑,二年前又说起这件事,还开玩笑地说:就是为了你这个破孙子呀!她几
多感慨,而我却已满眼含泪……
爷爷的命是很苦的,他不是正室所生,而偏房生的孩子,所以地位很低。相
信年少时一定受了不少的罪。他年轻时从老家吉林逃荒出来,把所有家产放在一
副扁担里,行走上千公里,不幸在路途中冻掉了左脚的小趾头,最后来到了现在
这里,我出生的地方。
父亲在铁道部队服役时,奶奶去世了,那时她才三十多岁。在失去奶奶后的
四十多年里,爷爷又是怎样熬下来的呢?他为什么没有再娶一位呢?难道是他不
愿意,还是不想给孩子找个继母?现在也只能猜测了。随着家中的我的三个姑姑
逐一出嫁,爷爷应是更加孤单了。八十年代,我的母亲因是下乡知青,落实工作
到城里上班了,早出晚归,父亲又在小学教书,家里的一日三餐就由爷爷负责起
来。从没做过饭的爷爷一步步学起来,该是多么不易。
在我十三岁的时候,爷爷去世了。他去世的日子正是他的出生日,这是一个
圆满的轮回。他去世的前一天是我小叔的订婚日。小叔上一次的相亲因为钱财的
原因失败了。这次,爷爷和亲家老人见面,谈的开心,我不知爷爷喝了多少酒,
想必是非常开心痛快的,酒的烈性自然挡不住内心的喜悦。
第二天是他的生日,爷爷没有早起,家人也以为老人喝多了,谁也没有叫他
起床。可直到要吃午饭时,家人却叫不醒他。发现大事不好,赶紧去找村里唯一
的大夫,这个医生也只会量血压,说血压正常,家人怎么也唤不醒爷爷,妇女们
这时已悄悄地流泪了。
村里的人陆陆续续到家里看望爷爷,但爷爷睁不开眼睛,只能呼吸,也没有
一点知觉了。我哥哥在学校住读,他匆匆赶回家,见到爷爷尸体时嚎啕大哭。我
则藏在院子中的隐蔽处,祈祷爷爷不要死去,好好地与我们一块儿生活。我不愿
相信那样深爱我的人走了。那时,爸爸在浙江正为工厂讨债,爷爷的丧事是在村
里人的帮助下举办的。爷爷心地善良,乐于助人,出殡的那天,去送葬的人很多
,不时听到他们对爷爷品行的赞许。
生来我的头颅就大,由于营养不良,身体瘦瘦的,像个大头人,又经常得病
,爷爷对我的照顾自然就多了。每逢村中有婚丧大事举办,爷爷总会带着我去,
想让我多吃一些好的东西,也顾不上别人的闲言琐碎了。我呢,在吃饱之后,总
是在爷爷怀中假睡,爷爷就只好停下酒杯,背着我回家了。爷爷放下被子后,我
总是会睁大眼睛看着爷爷,爷爷知道我的伎俩,总是笑着说:你这孩子。现在想
来,我不知破坏了爷爷多少次喝酒的机会和气氛,而孤独的爷爷又是多么需要用
酒来麻醉自己来排解忧郁的。
记忆中,爷爷总是弯腰干活的样子,他的背微驼,在家中没有闲着的时候,
总是在做着什么。所以在爷爷去世多年后,在我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他弯腰的情形
,永不停息的忙碌的样子。
[ 本帖最后由 無妄 于 2010-10-8 06:23 编辑 ]